安徽好人为何多?探究传承与弘扬背后的“精神密码”
安徽好人为何多?探究传承与弘扬背后的“精神密码”
安徽好人为何多?探究传承与弘扬背后的“精神密码”
20世纪90年代,兰学良在(zài)大通回族土族自治县民族中学办公室。本文配图(pèitú)均由兰学良提供。
1987年,兰学良一家在向化中学操场合影(héyǐng)。
1992年,大通回族土族自治县民族中学的校运会(xiàoyùnhuì)。
1992年,兰学良在运动会上为获奖学生颁发奖状(bānfājiǎngzhuàng)。□丁永秀
有这样一群人,他们常年驻守在乡村,默默无闻,甘愿为大山深处的(de)孩子们掌起一盏精神的灯火,用年复一年的守候,让乡土大地结满(jiémǎn)硕果累累的桃李(táolǐ),他们就是乡村教师。
兰学良老人将大半生贡献给了乡村(xiāngcūn)教育事业,他用无数个(wúshùgè)平凡的(de)日子,为山里孩子(háizi)点亮知识的灯火。他的经历就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乡村教师和(hé)乡村教育的一个(yígè)缩影。如今,依旧(yījiù)有无数个“兰学良”在乡村学校的讲台上无私奉献,尽管教学条件和教学理念有了很大的变化,尽管面临着诸多困难和挑战,但是从兰学良到“新兰学良”们,有一个信念却始终未变,那就是——要把知识和道德的光热传递给乡村的莘莘学子。
在大通回族土族自治县,提起兰学良老校长,很多人印象深刻,曾经在向化中学共事过的(de)老师说(shuō)他“做事公道”,他教过的学生说他“认真负责”,乡亲们说他:“办了学校,积德积福”。在他的日记本上,工工整整(gōnggōngzhěngzhěng)记录着每(měi)一段经历:1964年(nián)至(zhì)1978年,将军沟小学;1979年至1990年,向化中学;1990年至1994年,大通县民族中学……这是他一生岁月的浓缩,更是一名教育工作者在乡土大地上春华秋实(chūnhuáqiūshí)的见证。
在20世纪60年代,偏僻的将军(jiāngjūn)沟村(gōucūn)几乎没有识字的人。这里地处(dìchǔ)脑山地区,平均海拔3000米,从村子(cūnzi)再往上走就是达坂山。兰学良是家里的老大,从小热爱学习的他,每天坚持往返走近八九公里的路,去隔壁的麻庄上小学,因为将军沟村没有学校。
高原仲夏,阳坡(yángpō)上(shàng)长满了(le)猪耳朵草、灰灰草还有蕨麻(juémá),和他(tā)(tā)一起去(qù)上学的伙伴们,走到半路一个个跑去阳坡上晒太阳、挖“面擀杖”(一种高原野生根茎植物)吃,任凭伙伴们怎么怂恿,他总是目不斜视地(dì)走向学校,“面擀杖”的香甜诱惑不了他,晒阳洼(青海方言,“晒太阳”之意)的惬意俘虏不了他,他只想去上学。渐渐地,上学的路上,只有他形单影只一个人,放学了,同伴们远远看见他的身影,一哄而下,和他一起回村去,他成了“放学”的标志。小学毕业,他到大通县衙门庄初级中学读(dú)书,读了两年,学校撤了,他就去20公里开外的县城中学上(xuéshàng)初中,就这样硬是把学上出来了,他成了村子里唯一一个初中毕业生。
初中毕业后,他想要办一所(yīsuǒ)将军沟村自己的学校,村民们求之不得,腾出(téngchū)了(le)(le)三间土房子当教室。没有桌椅怎么办?他用当年打土墙用的墙板,搭成(chéng)临时的桌椅;没有黑板怎么办?他把(bǎ)石灰抹在土墙上再用墨汁染黑就成了黑板,在上面写字;没有暖炉怎么办?不要紧,他用泥巴做了一个火槽,生火取暖;教室里烟熏火燎怎么办?没关系,教室四面漏风,是天然的通风口(tōngfēngkǒu),正可以避免了煤烟中毒的危险。就这样,在一穷二白的条件下,将军沟小学开学了。
他既是校长(xiàozhǎng),也是老师,更是后勤主任,既教语文,也教数学,还教品德。第一年还好,只有一个年级(jí),随着年级的增多,到(dào)了二、三年级怎么办?没关系,他采用“复式班(bān)”教学法,一间教室里坐两个年级的学生,这(zhè)边给二年级的学生上语文课(yǔwénkè),顺便布置了作业:“同学们,到院子里把生字生词抄写了。”等二年级的学生去院子里这天然的“大本子”上抄写后,那边赶忙给一年级的学生教算术:“今天我们来算加减法”……老师不够,他就从二三年级中挑选出(tiāoxuǎnchū)成绩优异、勤学好问的学生给低年级的学生当“小老师”,这样既发挥了学生的能动性——毕竟最好(zuìhǎo)的复习就是把知识讲给别人(biérén)听——同时也缓解了师资不足的困境。这一个老师的学校,在偏远的将军沟,首开(shǒukāi)教育之风,每年招收的孩子竟也有二三十个,调皮的山里娃也被(bèi)教得服服帖帖,学会(xuéhuì)了断文识字,学会了背诵“床前明月光”……而彼时的他,其实(qíshí)也只是个初中刚毕业的孩子。
后来,在兰学良的(de)鼓舞下,将军沟村有越来越多的孩子去读了初中(chūzhōng)。当然,他也没有“放过”这些宝贵的初中毕业生,很多学生毕业后被(bèi)他叫到学校去帮忙,这个教语文课,那个上数学课……因教学占用大量时间,影响了家里干(gàn)农活,学生们都(dōu)干不长,即便如此,这断断续续的“帮忙”,也在最困难的时刻,极大缓解了师资压力。
一个老师的学校,他一干就是15年。兰学良不(bù)会忘记,那段创校的艰难(jiānnán)岁月(suìyuè),是怎样在“啥都没有”的境地中磨砺了自己;孩子们不会忘记,在那个知识(zhīshí)就是奢侈品(shēchǐpǐn)的年代,学校是怎样于无形中改变了他们的命运;村民们不会忘记,这所小小的学校是怎样为(wèi)偏远的山村开启了知识的大门;时间不会忘记,这所一个老师的学校,用也许单薄但并不脆弱的坚韧,诠释了真正的教育家精神。
20世纪(shìjì)80年代向化中学的操场是一片天然(tiānrán)的草坪(cǎopíng),在这个操场上,学生和老师们打篮球、跳高、跑步……甚至还举办过全乡运动会。无数学生、老师包括兰学良(lánxuéliáng),在有着天然草地操场的向化中学,度过了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。
1978年,兰学良结束了民办教师的生涯,通过选拔考试转为公办教师,并调入(diàorù)向化中学任教。短短两年时间,他从教研组组长做到了教导(jiàodǎo)主任,再从教导主任到副校长、校长……彼时的向化中学一个年级2个班,初中六个班,将近有二三百个学生。老师们全员住校,大(dà)家白天(báitiān)上课,晚上开(kāi)教研会,当年在那里执教的丁友邦对食堂的大圆桌(yuánzhuō)印象深刻,那张散发着油烟味的圆桌,白天是餐桌,晚上变成会议桌,见证了他们无数次的教学(jiàoxué)研讨。兰学良以身作则,每天(měitiān)总是(zǒngshì)最早到教室,最晚离开教室,老师们也不敢马虎,打起十二分精神投入教学工作:教数学的挑灯夜读,攻破一个个难题,再用一根粉笔,把知识传递给学生;教语文的博古通今,用一堂堂生动有趣的课,勾起学生们对唐诗宋词、现代文学的兴趣……兰学良先后担任了语文、历史(lìshǐ)、政治课的教学任务。自打他任校长后,这所(zhèsuǒ)脑山中学陆续有多名优秀(yōuxiù)毕业生考入大通县师范学校(shīfànxuéxiào),而彼时的大通县师范学校可是一张“金(jīn)名片”。于是,陆续有川水地区,甚至城里的家长送(sòng)孩子来向化中学读书,这所脑山里的学校创造了小小的教学“奇迹”,原来再偏远的学校,只要扎扎实实(zhāzhāshíshí)出成绩,就能“酒香不怕巷子深”。
问(wèn)他有什么诀窍,他说:“也没什么,就是(jiùshì)一(yī)门心思干工作。”妻子金国莲包揽了家务活,让他心无旁骛搞教学,“一天到晚都不在(zài)家,就在教室里。”如今已八十多岁的金国莲老人笑着回忆。一个月工资三十多块钱,根本不够全家的开销,她(tā)就在学校开辟了一块地(dì),种了土豆等(děng)蔬菜,还(hái)养了鸡和猪,每月自家的鸡蛋就“上交(shàngjiāo)”给学校食堂当伙食费。那时候他们没有丰盛的物质生活,但却简单快乐:阳光正好,一本书,一根粉笔,一堂课(yītángkè),看着孩子们整整齐齐(zhěngzhěngqíqí)坐在教室里,眨巴着求知的双眼,心里比吃了一顿焦巴洋芋还满足;一个土操场,两个篮球架,无数个清晨和黄昏,他们在这里用青春的汗水(hànshuǐ),写下了最美好的回忆。一个眉眼里写满了认真的校长,十几个热血沸腾的年轻教师,一群山沟沟里的孩子,在贫瘠的年月,用追光者的执着,让课堂结出了累累硕果……
打铁还需自身(zìshēn)硬,当老师自己要(yào)有(yǒu)过硬(guòyìng)的本领(běnlǐng)和渊博的知识。1982年,兰学良考取了青海广播电视大学现代汉语专业,每个周末风雨无阻骑着自行车往返三十多公里去上课,平时早晚用收音机听课(tīngkè)。一起报名的数名同事都没能坚持下来,只有他(tā)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坚持了下来,住在隔壁的老师回忆:“那时经常听见兰校用收音机听课,他这个文凭是实打实学出来的。”他深知“教好书”永远是一名老师的本职工作,后来即便当了校长,他也一直坚持任课教学。
在漫长的教育工作生涯(shēngyá)中,他获得过8次县级以上荣誉,从县优秀教师到(dào)市先进工作者……搬过(bānguò)13次家,从将军沟小学到向化中学,再到大通县民族中学、大通县第五中学……每一次(yīcì)调任(diàorèn)都伴随着一次搬家,学校在哪儿,家就在哪儿。1997年(nián),他结束了三十多年的乡村(xiāngcūn)教学生涯,调到大通县教育局教育督导室工作。即便到了县城工作,也依然四处寄人篱下,妻子金国莲和几个孩子们也跟着他一起,经历了颠沛流离的岁月。1998年,年过花甲的他终于在县城有(yǒu)了一套六十多平方米的家,墙上挂(guà)着一幅书法作品,是刘禹锡的《陋室铭》:“斯是陋室,惟吾德馨。”“为了借三万块钱买这套房子,他一双鞋都快跑(pǎo)烂了。”艰难的岁月被妻子金国莲讲成了一阵阵欢声笑语(huānshēngxiàoyǔ),而她沧桑的皱纹和雪白的银丝,美得像是冬日里傲雪的寒梅。
兰学良是众多乡村教师中的一个,如今,他虽然已经退休,但依旧关注着(zhe)乡村教育,还有无数个(wúshùgè)乡村教师像兰学良年轻(niánqīng)时那样,奋战在第一线,续写着乡村教育的新篇章。
县城到学校,总共17公里,要经过3座桥, 7个村庄,在(zài)大通县东峡镇执教39年的丁(dīng)友邦老师,记得这条路上的每一个弯道,每一个褶皱和坑洼,对他来说,这条路仿佛闭着眼睛也能走,因为一走就是(shì)几十年。最开始,是土路,那时候他还住在乡村(xiāngcūn),后来是水泥路,再后来变成了柏油(bǎiyóu)马路……这段路,见证了乡村翻天覆地的变化,而他和同事们(men),则见证了乡村教育崭新的变化。
一栋栋崭新的(de)教学楼,一排排整洁明亮的教室,一个个(yígègè)先进的“白板”教学设备……这是如今(rújīn)的乡村(xiāngcūn)学校。随着国家对乡村教育(jiàoyù)的高度重视,乡村硬件设施不断完善(bùduànwánshàn),乡村教师的待遇也(yě)越来越好。兰学良记得,当民办教师时他一个月的工资是4元钱,后来当了公办教师,第一个月工资三十七元七角九分,后来工资一年年涨起来(zhǎngqǐlái),再也没有老师在学校里种菜养鸡了,乡村教师也不再是人们眼中教拉鼻涕娃娃的“尕(gǎ)老师”,乡村学校也不再是简陋和落后的代名词。人们的教育观念也发生了巨大变化(jùdàbiànhuà),金国莲老人记得当年她动员村里的大婶送姑娘去读书,却招来一阵(yīzhèn)嘲讽:“一个女娃娃,念书识字有啥用?”如今鲜少有家长认同“女孩子读书无用”论,也不再有山里娃逃学去挖“面擀杖”吃,大家都知道要让孩子去念书,念好书。
然而乡村(xiāngcūn)教育仍然面临(miànlín)着新的困境(kùnjìng)和挑战(tiǎozhàn),2006年陈永玺从华中师范大学(huázhōngshīfàndàxué)毕业后,考入(kǎorù)大通县民族中学,成为了(le)一名乡村数学教师,刚毕业的他不会上课(kè),第一年所教班的数学成绩很糟糕,第二年被调入衙门庄小学(xiǎoxué),在那里他潜下心来,改变了过去的教学方法,认真观摩小学老教师的课,用心“取经”,渐渐地他有了自己(zìjǐ)的教学心得:要让孩子(háizi)们主动学,他改变了填鸭式的教学方式,给学生留出更多的时间自主学习研讨;要给孩子们足够的信心,让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比城里孩子笨。“我开始改变看待学生的方式,更多以平等(děng)的姿态面对学生,鼓励他们都挺棒的。”就这样,他的数学教学成绩越来越好,有几年期末平均成绩赶上了县城几所重点中学的平均成绩,2018年他被评为青海省优秀乡村教师。“农村家庭(jiātíng)(jiātíng)教育缺失的问题,还是比较严重的”,陈永玺说,随着乡村留守儿童、单亲家庭的增多,许多孩子面临家庭关爱缺失、隔代抚养引发代际沟通障碍等诸多问题,在乡村,如何让家庭协同社会和学校发挥教育功效(gōngxiào),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。
同时,乡村学校面临着生源不均(bùjūn)的(de)困境,随着城镇化进程的加快,越来越多(duō)的乡村人口进入城镇,每年的小学升初中、初中毕业考试后,成绩较好的学生大部分进入城镇学校上学,部分乡村教师(jiàoshī)将之比喻为“油花花被撇走了”,乡村学校优质生源流失严重。此外,乡村师资力量仍然相对薄弱,优秀(yōuxiù)教学人才不断流失。
新时代,如何面对乡村(xiāngcūn)教育(jiàoyù)新的困境和挑战?需要年轻的乡村教师像老一辈乡村教育工作者一样,永远(yǒngyuǎn)不丧失信心和希望,有困难,就迎难而上,有挑战,就迎风而舞。乡村作为中国教育最基层(jīcéng)最前沿的阵地,是践行(jiànxíng)教育家(jiàoyùjiā)精神的沃土,而乡村教师,更是践行教育家精神的一个个主体,只有充分发挥乡村教师的力量,让更多乡村教师扎根大地,服务乡土,才能让广袤的乡土大地,春华秋实,茂郁满道。我们期待乡村学子(xuézǐ)的未来更绚烂,乡村教育的明天更光耀。
《青海日报》(2025年07月04日 第9版:社会(shèhuì)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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